上一次去黄山是在四年前的暑假,陪着父母跟着旅行团。走路上山,大小景色远远的瞧过,还没到光明顶就碰上雷雨,雾气氤氲满眼迷茫。天都峰封山,不能上去;莲花峰也没有去成――跟团一日游几乎就是不可能的,更何况那样的天气。我和团里的一个小伙子偷偷离队,在雨水倾泄而下的石阶上向着莲花峰狂奔,没跑出几百米还是被导游小姑娘追了回来。然后就乘坐索道下山了,一天过去我还没分清楚哪里是前山后山。
这个元旦去黄山是再好不过的选择,我是放假前一天才决定的。刚下完雪,西伯利亚的寒流重新取得了对江南大地的控制,透晴着并且严寒着。一圈短消息发完,终于拉到有人同去。二号晚上的列车,我和深秋心晴包裹得像粽子,出发。
次日凌晨到达屯溪,再转车汤口。是三年和roger同骑的线路,还能依稀辨认出曾在哪里的村落前停车留影。可是冬日的皖南,山色没了,水影不再,晦暗的雾和薄薄的雪,让山川显得寥落。心里也迷惑,这天气,不会……吧?可是我抬头看见了,那么阴暗萧瑟的山,头上却被晨光抹成了金红,我忍不住叫了起来。
汤口望黄山,已经很漂亮了。蓝天澄澈,阳光下巨大的黄褐山石如同挂满霜花,洁白发亮。山下是尖顶高耸的深黑色松树,画面有那么一点点美国黄石公园的味道。
转乘的士去后山云谷寺,噼啪作响的车轮铁链声外,是一个混合着松林雪色和灿烂阳光的神奇世界。有一处山腰分外开阔,一边是雪光闪耀的山崖,另一边是空灵层叠的远山,几个背着诺大背包的登山客成为画龙点睛的风景。这景色是属于他们的,我只能把头贴紧疾驰而过的车窗玻璃,眼巴巴的看着。
出发前上网找资料,都说冬天的黄山是最美的,我想是。后山上山,换若夏天,长谷绿树之外,就只剩下攀登的酷热与艰难。冬天呢,清冽透明的空气,看看山谷残雪,碧穹晴空,那么蓝的天啊,我都不忍心使用偏振镜!远山分外漂亮,白雾之外,烟涛微茫,层层叠叠的山岭像大海中参差起伏的仙岛。美丽与浮躁无关,沈静才是她的极至吧。还碰到两只猴子,抓着残留的野果,缩成一团。他们有时恶作剧的跳上其他树枝,撒落下来的雪团引得游人尖叫不已。
上去就是白鹅岭,接着观音峰、始信峰、狮子峰、排云亭一个一个的转。在背阴多树的山坡,凌厉的山风把厚重的积雪扬起来,散漫成奇特的雾。在纵深晦暗的深谷,火炬般的青松独自高擎着阳光,深蓝色雪地上撒满太阳的枯树散发出余晖一般温暖的光芒。而那些峭石壁立的尖峰,留不住积雪,松树又远不如夏季青翠,风景反倒逊色不少。
太明亮的光线,太透明的空气,阴影和阳光下的反差是如此巨大,远峰近岭全都无比清晰的叠加在一起,我拿着相机无所适从。络绎不绝的摄影客,听说还有从河北辽宁专程赶来的。难道是我近年来拜访旅游区太少了?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人拿着这么多高级单反相机!手中的奥林巴斯740陪伴我才刚刚一年有余。
第二次回到排云亭宾馆发现已被订满,周遭宾馆轮询一遍全都床位告罄。冬季还这么多人,这可始料不及。好在深秋心晴正好有三位同事也在黄山,在她们帮助下总算找到了通铺房。西海大峡谷的日落不错,深蓝色苍茫远山上的橘红夕阳和温暖霞辉,成全了我黄山之行的经典。夜幕很快降临了,伸手不见五指,可头上那么多的星星啊。
为了看日出我们一大早赶了三公里山路来到光明顶,可是感觉一般般。旁边雪影斑驳的山更有气质,深黑坚硬如铸铁;朝阳镀上淡淡的红光,就像健壮的黑脸汉子微醺的脸膛。山坡也很不错啊,洁白温柔的曲线,错落挺立的松林,一个小小的凉亭,雪檐淡施霞彩,整个一幅北海道的泼墨山水画。
下山前登上莲花峰,真是一个意外的惊喜,早先一直以为冬天莲花峰要封山的。1864米的黄山之颠莲花绝顶是安徽最高峰,众山皆低。远处山头,玉屏楼那些积木般的宾馆楼台是这样渺小啊。山风猛烈的刮着,阳光照得我睁不开眼却几乎感觉不到温暖。今天是元月三号,还算新年,明日此刻我已窝在公司电脑前面,而现在的我却矗立在群山之颠。行走的感觉和时空的变幻总是让人兴奋不已。
还是层层叠叠的远山,但是迷蒙的雾气已经和昨天不可同日而语了。偶然听见一个摄影客说,只有一二号早晨还有点东西,三号已经很平淡了。此话对极。不该再抱怨寒潮了,大自然总是在变化中展现出她的绝美,暴雨同样,风雪亦然。一成不变的阳光,显然不该成为我们梦中的理想。
有幸能和四位mm一同下山实在是件趣事,其中两位居然买了挑工三块豆腐拎下去。大家远望着山谷下的慈光阁莫不感慨愿能插翅飞翔,我趁机开始宣扬心中有路处处皆路的绝妙论题。那你就从这条路下去吧,一个mm说。可是,我回答道,我心中没有这条路啊。
前山的风景就如同传说中那么漂亮。天都峰巨大的蓝色阴影下,青松黄叶峭壁残雪阳光灿烂色彩鲜明。山路非常陡峭,神似华山。那些肩担水泥背扛钢筋的挑山工是我永远不能理解的秘密,上面就是索道站,为什么我们祖国的人力总是这样低廉?阳光下倾轧而来天都峰笼罩在蓝色光雾之中,壁立巨大的身躯宛如神祁。一条残雪零落的石梯从天庭倒挂而下,动人心魄。天都峰封山好多年了,从来没有上去过,有机会应该一试。
快到山脚的树林中又碰到一群猴子,大家都兴奋起来,纷纷掏出饼干喂食。猴子们或蹲或坐在树枝和雪地上,甚至有些害怕瞄准它们的镜头。一两只胆大的猴子爬过来畏畏缩缩的伸出手,却被猴王赶跑开去――那是一只强壮粗鲁的大猴子。人们有些败兴,只好远远的把食物扔过去。一只漂亮的母猴子坐在前面,全身柔软蓬松的毛,你我一样棕褐色的眼睛若有所思的凝望着远处,她在想什么呢?显然,我这样自作多情是可笑的,但还比不上那个唾沫横飞,大声叱骂猴王的中年妇女。
2005.1.2~1.3
记于2005.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