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
晨曦亮起的火车窗外,一直就是这片醉人的绿。绿油油的夏天,夏天的绿。金黄的丝瓜花爬满了藤架。还有路边那些橙黄的南瓜花。看到南瓜花就想起那年五一在福建的宵夜,炒南瓜花的闷香和啤酒的清爽。
从祁门到历溪村的沿途,都还在感叹,青山,绿水,稻田。丝瓜花,南瓜花,和夏天的绿,在城市生活的记忆中都已那么遥远。
[溪]
青龙潭的水,青翠如碧玉。高高的撸起裤管,小心翼翼的从溪的一边走到另外一边,折返时还是打湿了屁股。经不起向导和小白兔的诱惑,终于一个猛子扎了下去。那个翻腾着雪白泡沫的凝翠般的世界阿,再蔚蓝的人工泳池也无法比拟。
[菌]
牯牛降南麓溪谷的阴湿小道边,长满了各种各样的磨菇。雪白的,灰白的,乌黑的,金黄的,橘红的,鲜红的。一柄精致的阳伞,几张洒满芝麻的烧饼,三五团刚捞出油锅的馒头。上山的路乏善可陈,只好开展磨菇全记录。
[蛙]
要不是向导指出来,它就是路中间的一块石头。初见颇为骇人。肥硕扁平的身躯足足有两个巴掌大小,宽薄的嘴颚就像比目鱼一般。它就一动不动的趴在路中间,对我们的惊呼、注目充耳不闻,视若无睹。
[路]
山南麓,小路溯溪而行,翻过二号营地,攀爬上溪谷尽头的悬崖。海拔已有一千四百多米。终于能够触摸到云层上的阳光,遥瞰苍松斜迤。
后面的山路仍是艰险,穿行于草莽乱石间。如果没有向导,这路根本无法前行――不是说路本身的困难,而是实在不敢相信它能抵达穿山越岭的另一边!
大仙问这是不是我爬过最难走的山。有些不记得了,比如天堂寨,还有更久远的太白山,甚至三峡徒步。这路比清凉峰难走,倒是肯定。
[云]
登山的好处,是让人明白不同高度有不同视野,云层之上另有风景。
在三号营地,那么阴沉的天空之上竟然是蓝天白云。一层层的水雾扑来,轻拂过高崖,接着阳光会照下来,点亮那些闪闪发光的苍茫的石壁。
顶峰更是。云霾散尽之时,群山渐远;而倏忽山风夹携云团而来,遮天蔽日,十步之外所见茫然。
幻化之美,激奋人心。
[风]
一夜狂风。
子夜惊醒,久久不能入睡。帐篷外的风,一阵阵拍打着松林,石岩,惊天地泣鬼神,外帐砰砰的响着,在风的挤压中变形,扭曲。温度骤降。我想,外帐该被吹翻过去了吧。还是不情愿爬起来打整。
四点钟再次醒来,风仍没停。帐外水雾阴霾,于是倒下安心入睡。没有日出的早晨亦是很美,很美的睡眠。
[择]
早晨还在帐篷中,听见几个大老爷们和向导嘀咕,寻摸着要从祁门下山。向导昨天一路吓唬我们,说石台下山草很深,路很滑。从祁门上来居然用了我们九个小时,看看现在的天气,大家都有些担心。
幸好山北很快放晴,白云蓝天,山下的占大镇已经清晰可见。终于说服老少爷们北走石台,成全一次完整的翻越。
老生常谈,小马过河。是深是浅都要试试,亲自找寻他人妄断无趣的风景,这是从老早的三峡徒步,以及无数次骑车旅行中最深刻的体验。牯牛降的旅行再次应证。
[降]
回来才发现牯牛降的“降”是山脊的意思,祁门方言读gàn。在历溪就听见当地人说山gàn山gàn,却没想到是这个字。清晨的牯牛降是条阴阳界:山南浓云翻滚,不见天日;山北却远山延绵,阳光灿烂。北坡有一片山丹盛开的草坂,下沿的松林边是靠近水源的良好营地。
然后是无止尽的林间山路,草深没膝的坡地,茶场,竹林,稻田,我们三个小时下到北麓的奇峰村,仿佛重返人间。
[奇]
在奇峰村等车的两个多小时里,yufeng又享受了一把向导的免费按摩。向导变化着各式手法,一边还和农家老太太交流技巧,最后甚至向我们演示了县城洗头妹的招牌动作,把yufeng肩背上下拍得啪啪直响,好生神奇了得。
顺带说说我们的向导,头戴草帽,脚踩军胶,腰挎镰刀,看似精神,摘下帽子来已是半秃老头。可就是这老头,翻山涉水如履平地,常常不动声色的把我们甩出老远,直到小白兔又气急败坏的叫道:等等,等等!向导身上的小背囊,饭盒雨披是登山的全部家什。还有几把米,以备不时之需(这是向导多次带队的经验,只是这次yufeng大仙带背了太多零食,连山顶上的方便面都没吃爽)。
昨天在三号营地上,连续五六个小时的负重攀援,yufeng几欲崩溃;向导手到擒来,几番推摸捏拿,yufeng重振旗鼓,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这天回到祁门,我们猛然发现“御医之乡”的大幅横幅。信了!
[返]
从奇峰返回祁门,还有一段漫漫长路。先是包车到占大,15公里山路,轻型货车颠颠抖抖走了一个半小时。我和yufeng站在货箱上,享受满怀的山风和阳光。大丛芦苇蓬拥着山路,过山口不久便是无遮拦的牯牛降顶峰,平缓的曲线,隐忍的伟力。
然后搭车来到祁门石台分路的岔口,在这里和小白兔分手,他直接返回铜陵。
再拦车去祁门,竟还有两小时车程。窗外掠过白云青山。观音台景区大门后面不远有通往山脚的小道,向导抓住我的手说,下了。然后挥手告别。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十五华里山路遥遥通向历溪山村。
[在人间]
祁门回南京的车票是无座。我们的牯牛降行程推后了一个月,正好赶上夏季的学潮、人潮。在车站换到两张黄山退票的卧铺,留给了凉白开和大仙。我和yufeng穿过列车上滑腻拥挤的人群,终于来到最后一节车厢享受穿堂凉风时,大仙的电话来了,帮我们在餐车占到两个座位。
再次困难重重的穿回来,座位是每人15元的盒饭换来的;半夜10点后属于“通宵茶座”,每人再加30元可以坐到次日5点。这些钱已足够补卧了。通宵茶座通宵不得安宁,一个中年人声嘶力竭的与列车员争吵,建设和谐社会为人民服务为了不吃盒饭能在餐车占有半席位置。一个老头半路跟进起哄拍桌子,被列车长带出去,回来时咕哝着“奉陪到底”,转身提起行李钻进了卧铺车厢。清晨一个年轻人开始争辩,没交30元,但吃饭花销已远远超过茶座标准,这个费用该怎么算??
好在间歇还能睡着,当火车奔驰起来的时候,车轮撞击着钢轨,夜晚的风就会迎面扑来,带着未曾遗忘的乡野气息。朦胧中,山间已快黄昏,向导抓住我的手,说,我要下了……感觉这般温暖,车窗外掠过白云青山。
2007年7月7日~8日
记于2007年7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