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暴雨中出差一趟深圳,回来正迎面碰上成都的酷暑天。中午到家,下午闷得发慌,还是去山里转转吧。准备露营,女儿当然是站在爸爸这边。傍晚六点出发,到达邛崃太和乡紫荆村,温度计读数从37下降到26,但天也果然黑了。盘山路爬上垭口,路边竹枝梢上两只硕大的萤火虫璀璨明亮。但山路太窄,无处置身,只好返身回到村落,探寻另一条小路,蝉嘶蛙鸣,路边小溪中不时有梆梆梆之声击响――后来我们才知道这叫棒棒鱼,是一种山蛙――直到看见游人免进军事基地的牌子,仍没能找着一片宽敞舒适的容身之地。回到停车场凑合一晚吧,正在搭天棚,黑暗中有山民说话了,当心夜里暴雨啊,水会从坡坎上冲下来,去我们院子里露营吧,你们随便找地方,也不收你们钱。
他们房间也是依山而建,正在打造农家乐,有一处露台极佳,竹树环合,可远眺平原灯火,而挑空的砖石铺地,再大的暴雨也不会积水。Snow在途中买了个大西瓜,正好拿过来分了。今年雨多,你们不熟悉山里情况,露营最好要靠近人家。他们说。是这个道理。
又一次撑开我那顶17年高龄的Nikko四人帐,在这晚风飒爽的山间还是有些闷,谁让现在是大暑时节呢。谁让它只有一面纱网呢。又道是心静自然凉,睡梦中忽而雨声大哗,伸手探试帐布,似乎又不觉湿。但还是被snow再次摇醒了,让挂上外帐。惺忪中半边身子探出帐门,只见高山长风,竹树摇合,天地万物充斥着喧嚣巨响。漆黑山川之上,天空却是淡蓝色,月白清辉,浮云奔走,两颗大星如斗,燃放出炙红的光芒。懵懂中重新躺回帐篷,现实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些神秘之夜,掠过牯牛降山脊的劲风,翩飞于霄坑峡谷的流萤……一夜萦绕在耳畔的,是草木间夜蝉声嘶力竭的奏鸣,是狂风卷过山林的海啸般的声浪,实在让人分辨不清是不是暴雨砸向大地,也懒得去分辨。
终究没有下雨,进入了濡夏的又一个黎明。
农家后坡一两百米,就是号称邛崃牛背山的石板坡,云海日出最佳观赏点。翻过垭口十来华里,亦是南方丝绸之路古驿站上里古镇。确实,我的CMOS上也感光了不少乡野美景;这些影像何其明晰,却都比不上那个朦胧的夜晚,那仓促神秘而空灵的夏夜,给我带来的无尽念想。
记于2018年7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