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这样的蓝,阳光这样的照。当山在阳光下苍翠夺目时,当金黄的野菊花在草地上婷婷乍放时,清风便会徐徐拂过,带来又一个鲜丽的夏天。我知道,风在向我呼唤,远山在向我呼唤,我又得出发啦。
不过这回是受了打击的。本计划徒步走三峡,可时间不够。无奈又无奈,想去四面山,又怕山高坑深,对人对车都是不小的考验。踌躇又踌躇之后,便想起杨振宁曾说的一句话:“当年轻力壮的时候,你可以到处寻找新观念,大胆的面对挑战。我有时常常问自己:是否已经丢掉了自己的胆魄?”这是我多年前抄在骑车日记上的。对,应该来个新观念,给自己一个挑战,在我十八岁的夏天。于是,就骑着刚买不久的山地车,急急的上路了。
初出重庆城,骑着新车,一路得意。车轮滚滚,歌声飞扬。翻过歌乐山,拐上去江津的路。厚实的车轮碾过平整的石籽柏油路,沙沙的响,给人一种愉快的感觉。遍山的树木在阳光下燃烧着鲜绿的光芒,像层层叠叠的巨浪。
得找人聊聊天。从白市驿出来,在一个路口看到一个骑车的农民,便靠上去问道:“喂,请问江津是这样走吗?”
“对。一指顺着这路走。”
“那条路到哪儿?”
“一样的。这路是空军修的跑道,通往山脚的‘机窝’。”
“喔”,我应道,顺势继续说:“上个月这里栽了几架飞机,是吧?”
“嗯。有三架在机场炸了。另外有一架栽在了永川,还有一架在,在……”他顿了一下,“在大足”。
……
路两旁都是竹林,杨树,还有庄稼:高粱垂着头,青玉般的穗上泛着浅浅的红光。水稻一片一片的,深绿的叶间夹着嫩绿的穗子,娴静得像素装的少女。
一会儿,过了条小河。我跳下车来,去洗洗脸。穿过玉米地,我站在河边,看见几个五、六岁大的农村孩子在玩。
“喂,小孩儿!这叫什么河?”我想他们不知道的,问问玩而已。
谁知道他们并不怕人,反而走进我两步,说:“自己看啊,桥上写得有。”
我煞有兴趣的走上前去,辨认了半天,才知道是“九福桥”。但并是河的名字啊?
继续前行。过了至来凤的岔口,天气就更热了。又开始上坡,我只得骑一会儿又休息一会儿。不知又走了多少时间,山路一拐,我突然望见了长江。江津摊在江边上,在烈日下泛着浅灰色的光雾。套用一下太白的诗吧:江城如画里,骄阳望晴空;长河绕丽市,二船架长虹。
江津者,长江上之渡口也。于是下山,上了车渡。江风拂过,心旷神怡。这边是城市,长堤,那便是山野,江滩。我想,我本应是同朋友们一道顺江而下游三峡的,哪里知道竟在上游孑然一身过长江!
围着江津骑了两圈。江津比较大,恐怕和永川差不多。地势很平,骑车的人很多,但变速车却不多见。吃过饭,坐在望江亭里,静观大江东去。东坡正手执铁牙板,高唱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时间尚早,我知道我不得不再跨战马,滚滚南下。
出江津不久,乌云如聚,狂风乍起。我不想回头,便硬着头皮往前蹬。很快,天昏地暗,沙飞石走。狂风掀起万丈红尘迎面扑来,好像要把人掩埋到最下面。我听见沙石打在车上的声音,我侧着头,将调速档一换再换,慢慢向前挪。我看见风的脚步在路边的稻田上一浪一浪的奔走,自己却没有个着落。
雨点也打下来了,我只得推着车跑到一家农户请求避雨。站在露台上的男主人迟疑了一下,答应了。进了屋后,坐在门前看雨。这是一户三口之家。男主人看起来二十六七岁,女主人小一些,儿子才五岁的样子。当他们得知我是重庆来的学生后,才打消了顾虑。他还劝诫我出来要认清社会,提高警惕,不要轻易说出自己的身份和来去目的。感谢你,这个我懂!
出来时,雨停了,但依然愁云惨淡。不久柏油路变成了山路,泥泞不堪。山地车胎上深深的凹印抓起大把大把的稀泥向挡泥板中塞,又被车叉、刹车挂住,一块块的往下掉,使车身、钢丝辐条上全是泥,极大的增加了行车阻力。
在夹滩时遇到了一拉练部队。向路边的老叟问及李市时,他说:“快跑!”
一路负重前行,在石土上颠簸,在泥水中挣扎。冷汗在胸前横淌,我又渴又饿。为了喝到捆在车上的行军壶中仅存的几口水,我不甚至不惜将车子推翻在地自己趴在地上用口去接。这是沙漠中的孤旅在寂缈中艰苦跋涉,挣扎前行。天边的红霞一丝一丝的退去,我在暮霭中看不到路的尽头。黑暗像一只巨大的蜥蜴,将我一点点的吞噬。而我,受着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我感到一种恐惧,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我感到沮丧,我感到绝望。我是宇宙中的最后一人,没有谁与我同行。我却不得不前进,不得不前进。
终于,在最后一丝红霞消失之前,我赶到了李市,溃不成军。
翌日,黎明即起。红霞遍天,同样,我也是满心希望。我总是这样:早晨,只要有朝霞,蓝天,便会充满希望,自信无比;而以后如何,可就不得而知了。
初日照高林,单车在山路上飞驰。这路是沿着一条河的,好像叫做笋溪。河的两岸,密密匝匝的全是竹丛,婆娑生姿。河那边是青翠的山脉,紫红的巨崖,在阳光下格外引人注目。竹林下是厚厚的枯叶,一定是松软可人的。假如能够躺在竹林里,看竹枝摇曳,看竹隙间隔的青天,听蝉儿高唱,听溪流低语,任凭阳光投下的光斑在身上跳跃,那该多美!可我不能停下,只得带着浅浅的遗憾,给未来留下一首清新的诗,给自己一个斑斓的梦。
这一路还有不少小桥,都是同一规格,准载二十吨。桥名也是些“跃进桥”之类的,一些桥柱上刻着语录或是“天堑变通途”之类的话,一看就知道是哪个时代的产物。一些破旧的民房上还涂着鲜红的“毛主席万岁”,有一种古朴的感觉。
不久便到了蔡家。这里有一个烈士陵园,一座高达十二米多的纪念碑。碑上刻有“革命烈士永垂不朽”和“英烈血染故土,生命之光永恒”几个镏金大字。1950年春,数千残匪向人民政权反扑,解放军12军104团迅速赶到,牺牲了数十名同志,全歼顽匪。现在,烈士忠骨葬于笋河之畔,遥看四面风光,使忠烈英魂得以安息。
再走,便碰到一座较大的山,看起来薄刃刃的一片,顶部像一咀伸出的鸭嘴。依旧竹林青青,溪水平平,可不知路怎么在绕,似乎走了半天都在围着这匹山转。好不容易把这山甩在了身后,边停下来喝水啃馒头。迎面飞来两支可爱的女麻雀,背着草筐,叽叽喳喳的。我便上前问问去四面山镇的里程。
“呀!”她们惊叫道,“远着呢!这里去全是上坡!”
最后又狠狠地加重了语气:“推着车起码要走一天!”
我望着麻雀们的背影,无可奈何哭笑不得。走吧,走吧。
终于到了岔路口。一块路牌,上书:东胜25公里,四面山21公里。此时我已是囊中无水肠中无食,头昏眼花四肢无力。车到山前别无他路,我只有硬着头皮往上拱啊。
跳上车便蹬。没多久,便觉得体力不支,口渴如焚,又只得跳下来推行。流火的太阳直射在肩头上,火辣辣的疼。天上没有云,地上只有戴着草帽的我拖着一个孤影独行。偶尔可以碰上过路的农民躲在竹林中休息,――笑着招呼两句后继续前进,我依然是一个人。
渴不可耐。我仔细搜索着每一条石隙,每一条山沟,却不能发现一滴水。忽然发现了家农户,忙进去要水喝。这回可不是酸葡萄,而是清纯如醴的甘泉(我去江津时去一家农院要水喝,没有人却“拾”得一串葡萄)。我感激的狂灌了一大勺。得知水是从山下一步一步的挑上来的后,我没有再用水去掺我的空壶。
来到了一片山崖前。眼前豁然开朗,大大小小的山在脚下攒涌,像云涌的海面。一条土黄色的路横贯其间,伸向远方。远处一座大山,蓝天下青翠翠的似乎要逼压过来。上山时的每一滴汗水都在这里得到了回报,我想。而脚下的山像几条苍龙,互相缠绕着伸向远方。我知道想是一回事,干则是另一回事。千里万里我可以用手在比例图上丈量,而路,我却只能一步一步的走。什么是英雄?什么造就英雄?我想起那天在晚饭桌前……
“所以英雄难出啊!”我双手一抱头,恨恨的说,“四面山,百多公里,谁不能去?可为什么就有人不能去?!……”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
走了八十分钟,进山六公里。
这时,我注意到一个小孩,背着书包,穿这胶鞋,默默的跟在我身后。
我说:“喂,小孩儿!”
他应道:“嗯。”偏了偏头。
“你上学了吧?”
“嗯。”
“你读几年级?”
“初中。”
我吃了一惊。他看起来很矮小,很可怜的,我看他好像最多四年级。
“你上学要花多久?”
“走两个小时,在山下。”
怎么,他中午还要回家?“你们下午上课吗?”
“不,我们只上半天。”他又补充道,“有时候要补课。”
“学费呢?”
“二百三十元。”
“一年?”
“不,一学期。”
我又吃惊了,问:“家庭困难吧?”
“嗯,”他面带难色,微微点点头。
“那你毕业后干什么?”
“我不知道,”他笑了一下,“我不知道。”
山中求学辛苦。我皱了皱眉头。四周全是高山,细腻的像一块精致的古屏。斑斑驳驳的棕绿是山的迷彩,它们象征着自然的伟力,给人一种威慑。
“那山好高啊,”我换了个话题,“你上去过吗?”
“去过。四面山还要高。”
路边有一个石窠,里面蓄满了清水。一旁的岩石上,放着一个粗瓷大碗。那孩子走过去,舀了一碗水喝,然后又将水递给我,“喝水”。
休整了一会儿,告别了孩子,继续前进。太阳真辣,我能感到阳光一笔一笔的在我皮肤上刻画,涂上古朴的油彩,描出原始的图腾。
两个小时,前进了八公里。午餐,馒头加“矿泉水”。又和一名青年农民聊了会儿天。
接着便是下坡。下坡用了一刻钟,走了整整九里山路。这里已是山的最低谷,山泉在山涧巨石中奔流,苍苍莽莽的连山直摩青天,在阳光下透出巨大的黑影,似乎亘古以来就是这样。光阴在白骨与化石间奔流;就是这样山,托着我的信念。徐志摩的诗便自然的飘来:
我仰望群山的苍老 |
他们不说一句话 |
阳光描出我的渺小 |
小草在我脚下 |
得下去洗个澡。这是讯的方法,再次借用一下。我便将车靠在路边,摸索着来到溪边。在将东西从兜里挑出来,慢慢的将身子埋进水里。嗯,这水还有点冷呢!水在身上冲刷,舒适极了。闭了眼,一切都不复存在。啊,就这样了吧,就这样了吧。真不想再起来了。
睁开眼,又是白日,蓝天,群山。从水中爬上来,浑身湿漉漉的,凉凉快快的,正好赶路。
这一路,粉碎了我的一个神话:自以为有了山地车,就没有爬不上的坡,就没有骑不去的路。看来,骑车上高原,骑车爬雪山,并没有想象的简单。
这时间不知怎么过来的,不知绕过了多少匹山,不知爬过了多长的坡。我数着路边的里程碑向前挪。每一公里,都不知要走多久,而四面山,是不知哪一条皱褶中神奇的传说。
中巴车过。一人探出头来:“喂,小伙子,出来旅游吗?”
“嗯。”
“想去游泳吗?”
“嗯。”
“要注意安全。”他说。
依旧推车,洗澡。终于走了过来。二十公里路,我花了五个小时!
进了四面山风景区,径直穿过头道河镇,来到一个山谷溪边坐下。群山在我眼前逶迤绵亘,群山在我身后延伸翻腾。棵棵楝树在虫嘶蝉鸣中织成一大片幽幽的宁谧,丛丛蒹葭烘托出一种真正的山的野趣。泉水淙淙欢唱,她在赤红的山石上卷出层层雪白的浪花。可有谁能与我共享,能与我一同共度这苦乐年华?
后来顺利的同父母等十一人碰了头。
一切都安顿好,已是半个月亮爬上来。余晖脉脉中,微云如荧,群山似井。
这一天坐车去游水口寺景区。中巴顺着山梁疾驶,路边则是万丈深崖。遥望远脉,山峦叠秀;俯瞰来路,弯曲盘绕,路上叠路,雄壮奇险,动人心魄。四下全是一股苍茫的野气,而车内则温馨得多,几乎全是城里来的姑娘小伙。“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一朵雨做的云;云的心里全都是雨……”音乐打破了山的沉寂,微微流动着都市的气息。飘零的云,谁在守候你的归期。
下车后顺着山路向下走。一路林莽蔽日,只闻水声如雷。下到谷底一回首,只见一瀑布长天直泻,势夺虎威,好像一匹银绸自天而挂。看着那水一纹一纹的纷纷落下,在空中便飞花碎玉般散开了,化作团团烟雾,心中也充满了激动与欣幸。更猛烈的还是水雾,铺天盖地;而顺势引起的呼呼山风直扑对面高崖,气冲长空。谷中的树林在风中全都前仰后合,茎叶上全是一层密密的水珠。忙翻地图,这就是高达百余米的水口寺瀑布。
继续前行,山路一直顺着谷地的溪流延伸。不一会儿便看见密林中的三道拐瀑布。这是一处低瀑,水流似银浪翻滚,间着溪边的巨石、草莽,形成一幅良绝的风景。
而后又见梦笔峰,――淙淙溪流边一峰拔地而起,如一巨大画笔,立于葱茏茂密山间。自然,也会“把笔问青天”呐。
不久后可见“美人图”。那时在一片巨岩上天然形成的:一女子身着一袭红色长裙,长发飘飘,似在风中姗姗而立。而与此斜对的一堵巨崖,更是峥嵘崔巍,奇险异常。更神秘的是有少许断续的云梯悬贴在血红色的崖前。这里叫做“猴血崖”,据导游说,在人少的时候是可以看见猴群的。
路是石板路,比较好走。深林中,就只见我们这一群人缓慢的行走。后到一地势惊险处,向上看是层层f岩,迎着阳光似乎光雾升腾;向下则是密林,可见斑斑点点的三道河瀑布。这里叫做“十里一线天”,当年解放军剿匪时曾在此地牺牲了一个连,战士们的尸骨就埋在蔡家烈士陵园里。
再抬头时,便是鸳鸯瀑布了。得其名是因为两瀑相对,雄瀑高伟俊健,雌瀑优柔缠绵。因为没有下雨,因而瀑布无水,空余两片巨石相依相伴。上山的路特别陡,尽管是一级一级的石板梯。向上,见前人脚跟;向下,见后人头顶。我跟在一位小姑娘后面,她背着一大捆木材,用一支木材做手杖,小心翼翼的支撑着,侧起身子一步一步地向上走。这是在背山哪。
看见我,她侧过头来笑了一下:“同志,拿根木料吧?”
“喔,不,谢谢!”我连忙回答。
谁说山里人粗犷蛮横?我看到山里的孩子,青年,老人们都是这样的纯洁朴实,可亲可敬!他们与一些骄傲狂妄,自以为是的都市人完全不同!
顺带说一下,跟在我身后的那几位城市姑娘,是一边尖叫,一边手脚并用的爬上这绝壁的。真正的爬山。
吃过饭,顺着一条公路回水口寺。途中有一座山,山顶一个洞。走起来还很有趣。洞很长,并且比较曲折。走在洞中,伸手不见五指,只能隐约看见前面的亮光。默无声息的走,就像一个孤魂在黑暗中徘徊游荡。
最后来到了“水朝公路纪念碑”。水朝公路,即水口寺至朝阳观,1990年竣工,由山民集资,民工修筑而成。沿途打洞架桥,不少路段是掉在绝壁上凿出来的,很是艰苦。
回到头道河镇,刚下车,路边的摊贩便笑着问:“跌跤没有?”
这天先坐车到大洪海,接着坐船。云山苍苍,湖水泱泱,令人心醉神迷。湖边山色斑斑,藤蕨蒙络交翳,在湖中投下悠悠碧影,合着粼粼水波,凝成一大块柔逸的翠琼。船儿在水面轻轻滑过,只留下橹声G乃悠悠回荡。一路清幽小楼,一路明竹暗花,尽览绮丽的湖光山色。
大洪海是高山人工湖,小洪海也是一样,而景色更加幽寂。水光潋滟,浮光跃金。小鸟在层峦叠嶂中啼叫,回音悠长;鸳鸯在明波粼浪间嬉戏,惹人怜爱。特别是湖边的两处大小红崖,犹如精细浮雕,猴头花瓶,洞天石扉,无不栩栩如生。船家说,待到春花烂漫时,那才更好呢。在小洪海的尽头,又游了夫妻林与千年古树。
回舟大洪海,青山碧野,炊烟袅袅,牧童横笛,一派田园风韵。时间尚早,又去了川黔界碑。本应该徒步入湖北的,谁料到在这里过贵州!
同行人多老弱,因而很多地方没有去,比如朝阳观、大卧铺、太子洞、九凤山等等,真是遗憾。我多想走上一个月,把每一条山谷转遍,把每一条溪流游完啊!我对这种走马观花,浮光掠影的游览方式很不满。
我曾在梦中见过你 见过你 |
那青葱的山野浸透着浓浓的夏意 |
每一支树梢都骄傲的撑着蔚蓝的希望 |
每一片绿叶都燃烧着金红的生机 |
我曾在神往中读过你 读过你 |
却不曾料想这水竟如此神奇 |
你看那粼粼金甲在细浪上簇拥 |
每一道明波都荡漾着夏的旋律 |
我愿 我愿痴痴的等着你 等着你 |
等着你骄阳流火 万里晴空 |
等着你绿肥红瘦 蒙蒙雨季 |
等着那温暖的信风吹来 |
轻轻撩起你迷人的裙裾 |
我愿 我愿静静的守候你 守候你 |
守着你春暖花开青春烂漫 |
守着你霜枫似火冬雪初霁 |
守着你破晓晨雾红 |
守着你黄昏清猿啼 |
守着你惊鸿春波照呵春波照 |
守着你幽篁晓月起呵晓月起 |
我将在蒙中呼唤你 呼唤你 |
我将在冥冥中期待你 期待你…… |
早晨一起来,我便大叫一声。呵,真美!若有若无的晨岚在山间缓缓流动,好一派清新的朝曲。料峭的晨曦,柔竹旖旎依依,挺拔得像处女的身姿;树木掩映的屋顶披着淡淡的薄霜,山若眉峰,水似眼波,眉眼盈盈,脉脉含情。
坐车回头道河。途经二洞响雪,遥望望乡台瀑布。汛期已过,这挂最高的瀑布如今已经干涸,空留一片巨崖,独自悲切。这里有一个美丽的传说,说人死后想再见人间的事,就要站在最高最高的地方,即望乡台。很久以前,如花似玉的阿妹与打柴郎阿哥相爱,可她被外出的苟家少爷看中,誓死不从。逼迫之下,纵身跳下悬崖,化作小鸟,飞入山林。她的长发,化作飘逸的高瀑;她的明眸,化作瀑布下清澈的深潭。待到春汛,飞流直下之时,那漫山漫谷的朱叶红花,都是她凄苦的血泪啊。
遥望望乡台,巨崖孤立,鸟道通天,寂寥无人。不难想象它昔日的辉煌。
曾几何时 |
你素练高挂 |
急流飞泻 |
卷起团团烟花 |
而今 |
仅是一片空崖 |
宛如生命的断层 |
叫人 几多牵挂 |
飞泉飘忽流溢 似她 |
深潭清纯幽寂 似她 |
那殉情的古美人 |
那殉情的古美人啊 |
啊 望乡台 |
如何 |
才能看清人间的乐哀 |
等待着你 |
依旧 素练高挂 |
等待着你 |
依旧 团团烟花 |
待到春雷翻滚 |
待到夜虹秋霞 |
等待着你 |
四面莺啼 |
四面春花 |
后来,经过水帘洞,直达花果山。在那里,我们经历了一场雷雨,雷声隆隆,雨脚奔驰。而后,便走古栈道,花沟岩瀑布。瀑布正好仗着有雨,细雨漓漓中声势赫赫,水形声威,淋漓尽致。路并不滑,全是一杖一杖的松木嵌在泥里形成的木栈,雨天倒也自得其乐。看来,追瀑布,除了汛期,最好还是雨天了。
走过琴蛙谷,回到头道河。大家准备走了,忙着采购山珍:什么蘑菇,菌子,木耳,竹参,灵芝,嫩笋,玉兰片,严蜂糖,竹鸡,豪猪刺,数不胜数。各种工艺品也很多,旅游业带富了偏僻的山村。据滑竿夫们自己讲,每天可以收入一百多元呢。餐馆里,佳肴满席,人们起座喧哗。而我,却闷闷不乐。车子出了故障,我不能继续骑车去贵州,去石壕溶洞,去一品圣灯山了,还一个计划就这样结局,怎能叫我开心颜呢。
汽车在山路上疾驶,满山满野的风扑面而来,撩人心扉。窗外,依旧是湛湛蓝天,巍巍连山,我却不敢想象昨日重来。汽车货架上的单车在颠簸中低低的呜咽,象守着一个初圆即碎的残梦。
1994年7月15日~7月20日
记于1994年7月22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