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归来,感慨万千,心中千言,下笔无语。
只好随便写写,不成章节。
最直观的感触是环境。清澈的空气,湛蓝的海水,蓝天白云,非常漂亮。深秋了,街道边的树变得金红或是金黄,落叶没被扫除,全都堆在路边。在濒临海湾的亲水街(water front street)边,紧邻码头、饭店的海水亦是非常洁净,绝对不见白色泡沫。无数海鸥上下翻飞,争抢分享着游人投递的美食。隔海湾与西雅图市区相望的Brain Bridge Island上,红枫黄叶洒满一地。不知名的大树和灌木枝头,随处可见鲜红抑或乌黑的浆果。色彩斑斓的小山,佳木掩映的别墅,还有水边桅杆林立的小船,让这座小岛看起来如同世外。不只是市区,那些无意间经过的城郊也同样怡人。在的士司机口中颇有些“危险”的东南郊区,我们找寻李小龙墓时误入的Lake View Park(本应在Lake View Cemetery),其实就是华盛顿湖边小山头上的绿地,那些绿荫葱茏的街巷,黄橙相间的梧桐、艳若春花的枫树,让我们感慨不虚此行。华盛顿湖对面就是Bellevue,湖边是Bill Gates的别墅。群鸟掠过层叠的云层,天边的连山积雪犹存。不时可见骑车或跑步的人。回程中路过一所学校,两个黑人老师和一群五颜六色高矮不一的孩子在踢足球,大呼小叫,我们站在栏杆外看了好久。
我们开会在微软的会议中心,33号建筑。后来听人说,盖茨和鲍威尔就在楼上办公,“大概一个月过去一两次”。微软园区横跨Bellevue和Redmond两个区,连绵几百幢建筑。我非常怀疑,微软就是在一片森林中开辟出来的,园区的绿化就不说了,还随处可见数十米高,粗过一抱的雪松,在我们古老的中国也非常少见。我们还在一片松林中发现了一丛白蘑菇,菌罩居然比巴掌还大。路边的电线杆都是又粗又直的原木,这让我想起了曾经在东北的旅行,那些无比粗壮结实的雪糕棍,但可惜,现在所谓大兴安岭、小兴安岭的原始森林,公路边已经看不见比碗口更粗的树了。
由于良好的自然生态环境,当地人周末休闲都喜欢到户外的自然公园;其实,国内也是如此,但对于初来乍到的我们,更有兴趣的还是那些能体现资本主义繁荣或腐败之处。值得一提的是Mountain Rainier,在西雅图市区抬眼可见的死火山,距离海岸线区区百公里左右,海拔竟高达4329米,令人震惊。在中国,我所热爱的濒临大山的城市,成都和乌鲁木齐,山系和都市的反差似乎尚无如此迫近。
再说物质文明。西雅图的高楼大厦并不比中国的任何省城更多,高楼林立的downtown方圆大概也就一两公里,最多二十分钟就能走个对过。城市标志性建筑Space Needle建于八十年代世博会期间,记忆中的高度似乎是100多米,也略显陈旧。最不理解的是轻轨,从Space Needle下出发,整个长度大概只有四五公里就匆匆了结,不知道为什么要修这个?但城市很整洁,据同伴们提醒,才发现街上根本没有那些五颜六色的大幅广告,可这并不妨碍西雅图成为美国西海岸的经济中心,坐落着微软、波音的总部,第一家星巴克也诞生在这里。亚裔、非裔人口随处可见,公寓楼、别墅错杂相间,也没妨碍城市的和谐。
在更小的方面,拿我们接触最多的交通工具来说,西雅图市区人口区区50多万,但无论何时抬头,在天空中总能看到飞机,常常还不止一架。往返Brain Bridge Island和市区的轮渡,行人不多,但宽敞,气派,长江轮渡远不能比。轮渡上工作人员着装亦非一般。所有的士全部装配GPS,无论想到哪里,只要能报出街道地址,剩下的事情就交给technology。这是个“车轮上的国家”,私人交通非常发达,没有地铁,公交也不怎样,但投币口都装配着验钞机,纸钞一张张的吃进去,司机看了读数后再撕票。信用卡很普及,与欧洲不同,美国似乎对签名更加信赖,打的等消费并不完全依靠POS机,账单需要签名才能生效,可以想像这后面有一个多么庞大精密的信用体系。
Lake View Cemetery是城北的一片墓地,面朝北面的海湾海岛和加拿大界山,有着青翠的草坪和挂满黄金般叶片的大树。清晨的阳光洒落下来,不时有小车进来兜上一圈,是通过这种方式表达对亲人的思念?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墓碑整齐的排列在草坪上,石碑上镌刻着英、法、中、日、韩等各式文字。常常能见到七八十年前的墓碑,不由感慨万千。这只是个普通的墓园,尚能保存如此完好,历经百年风雨;换作国内,风景形胜之地,平民祖坟早不知被挖翻多少次,翻盖成别墅或是酒店了吧。在城中起伏的山地,街边排列着私人住宅,家家庭院中都种植着一两株火红或是金黄的树,落叶飘洒如画;不少门窗上还摆放着万圣节留下来的鬼脸南瓜或是骷髅玩偶。要透过掩映的树丛找到一处方便观景的地方颇为不易,因为这都是私人地盘,不少小路就明确标示着private road。换作社会主义中国,估计多半开辟成人民公园。对比之下也未感不妥。很明显,这些私人别墅也都有好些年头,看上去仍是那么美丽,仪态万千。为什么人们老是说西方国家的建筑百年不倒?也许就是因为“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吧。茅于轼先生是我经济学启蒙教师,大作《生活中的经济学》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精神文明?不知英文中能否找到对应词汇,但给人的感触却那么实实在在。下班高峰从Bellevue返回西雅图的公路上,单向三车道公路上专门有一个车道留给公交车和超过三名乘客的车辆。另两个车道已经拥塞不动了,但没有谁拐上空荡荡的公交车道。没有红绿灯的路口从来都是车辆让行人,初出国门颇不适应,踌躇和犹豫中,汽车始终在距离五米之外就慢慢停了下来,安静的等待。那来自驾驶位上的“先请”手势,是我见过的最优雅的姿势。去年在瑞典Trollhattan,莫不如此,当那些巨人一般的集装箱卡车也在路口刹车下来,我不能不发出感慨了――想想国内那些扬尘狂奔的康明斯吧!
曾有一篇文章介绍东西方如何乘公交,如果两个西方人无意间同时接近一个座位,发现对方后都是先退后一步,然后依据日常礼节决定座位归属。现实生活中留意,果然如此。倒并非公交车上所见,每每建筑入口,狭路相逢,老外们都是先退后一步。按国人习惯呢,多是勇者争先;初出国门,常出尴尬。好在去年在欧洲已有所经历,今年到美国看到同伴类似不雅,仍颇有感触。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在一个生存紧张,资源局促的社会,是不是恭谦礼让的形成会有大得多的难度?
老外们挂在嘴边最多的话是什么?Hi,Sorry,Thank you,Excuse me!常常人未到,声先闻。轮渡船员,巴士司机,满面微笑,Have a nice day,不绝于耳。不知这是否仅仅是鬼子们的习惯而已?我在想如果我们每个人把不好意思说得更多一些,是不是我们五千年历史的文明社会会更温暖一点点?
最后说说生活,连着去年秋天北欧出差途经的德国、瑞典一起。各国都挺有特色。欧洲的公交系统非常发达,地铁、公交都有不同人数不同时段的通票,出行很方便。德国人英语似乎不咋的,但瑞典人的英语明显好很多,并且,还有很多金发碧眼的美女。Gothenburg的火车站是开放式的,古老而典雅。记得在Gothenburg前往Trollhattan的火车上,我们持票上车,没看懂怎么找座位,就随便找了个空着的上等包厢坐下来。查票的老帅哥风度翩翩,看过票后又彬彬有礼的还给我们,有空位就坐呗,没有那么多的森严等级。Trollhattan酒店的自助早餐很爽,各式带果仁的面包,搅拌着各式果脯的酸奶,现在想起来仍然回味无穷――我就是从那时开始喜欢上面包涂奶酪的吃法。会议工作餐却不得要领,n多人排坐在一条大长桌的两侧,偶尔有侍者送几片烤肉,其余就是些装着生菜、米饭的大碗在桌上传来传去,好几顿都没太吃饱。最难过的还是dinner,好多种刀叉酒杯,沙拉、正餐、甜点,一道道望眼欲穿,上来之后就那么一点点,实在难以果腹。Trollhattan是个小镇,会议不提供晚餐时只好自己出去吃,饭店都找不到,只能靠汉堡和披萨充饥。不过在西雅图这次不错,在外面吃了好几顿seafood,大都是亚裔老板,海鱼海虾扇贝鱿鱼蘑菇木耳……淋上汤汁,很对胃口。看懂菜谱实在是件难事,第一遍扫过去能挑出rice,fish,mushroom,第二遍扫回来能认出salmon,prawn,第五遍时终于惊觉wood ear是木耳?剩下的2/3是怎么也不认识的。喝啤酒时还要检查ID,我们几个老男人明显超过18岁了嘛。这时我已经知道ID就是指身份证,对我们而言,指护照。去酒店登记时也问要ID,我那时还以为ID是预定时的confirmation number。
类似的误解还不少。印象最深的,是在Trollhattan一家超市的外卖买汉堡,售货员解释了半天,包括还有一位在英国生活了半年的同事一起,我们还是没弄明白为什么这种汉堡叫big box?拿到手里,立马晕菜,确实有个box,但汉堡一点也不big,还附送一张卡通儿童光盘!在西雅图的街区闲逛时,一个老美向我们微笑,同事报以回应,how are you脱口而出,却不见老美有反应。我们随即展开了how are you还是how do you do的争论,这叫初中英语易混词辨析,回过头,老美在后面笑了。同事也是硕士毕业,已工作数年,可见中国人的英语底子确实不太牢靠。但语言这玩意,主要还是环境。美国英语比欧洲人英语好懂不要太多,在西雅图停留一周,明显感觉对英语的敏感提高了不止一个数量级,回来一周,基本又鲁钝如初了。
对比北欧北美,慕尼黑、哥德堡、Trollhattan,所见亦是富足而美丽,但都没有西雅图感触深刻。也许对欧洲而言,只是行色匆匆的过客;而作为移民起家的美国,则有着更大的包容力和亲和力。全文都在说感触,最深刻的两点是:发达国家确实发达,发展中国家仍然在发展中;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绝对相辅相成,没有先进的制度、文化哪有先进的财富。还有,一个“和谐社会”,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该是个什么样子。
记于2008年12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