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三人走在青松夹道的下山途中时,天色已有些昏黄。回头看看后面的山,巨石突兀却并不显得威严,我几乎辨不出我们是顺着哪个山头的缝隙溜下来的。山在后面了,正一步一步的远离我们;我意识到又一个令人怀念的登山日子已渐渐远逝了。想像着上午进山的情形,回忆中飘忽着迷鞯奈磲埃思维的触角艰难的探索着怎么也抓不真切……
乘车到佛光寺开始上山,到处都是人!小小的山门前面就挤了一大堆,进去后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各种旅行团的红帽子黄帽子混杂在一块儿,蛇一般在崎岖山道上蜿蜒爬行。我背包中有一个不小的相机包,同行的胖子、裤子背了一大包毛衣;盯着前面人的脚跟没走多远停下来擦汗,后面的人流又潮水一般涌上去。透过路边的松林偶尔可看见嶙峋的岩峰,但好一些的位置都被拍照的人挤得满满的。我和胖子就爬到路边的小坡上自寻留影点。裤子似乎体力不济,坐在路边正好替我们看包。
上面的景色更漂亮些。走出了乔木林带,山坡的表面铺上了洁净的白砂,碧绿的小松树和嗄敬源砺涞阕鹤牛给人的感觉却是毛茸茸的温柔,就像春天河边沙滩上那些散花簇拥着的纤纤碧草。我和胖子在一个小山坡上的感觉更是特别:铺满淡黄细砂的曲线妙曼的山坡点缀着嗄镜那嘤癜祷ㄏ蛳卵诱梗远处则是层叠的山峦,在蓝色的纱雾中渐远渐淡凝集成波澜壮阔的海洋。回头看山也很妙啊,嫩黄的松穗和淡紫的杜鹃上,是天柱山暗青的夹袄和瘦削的石肩,山的头却被云雾遮得严严实实。裤子还是不上山头,坐在下面的些不耐烦,拍照却是一板一眼,热衷于把倩影留在刻有诸如“混元霹雳”、“六月雪”等芳名的石壁前。
最恼人的是在神秘谷前的山道上,拥挤的游人排成了长队。人们很不耐烦又极有耐心的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挪动着脚步,谁叫前面是神秘谷呢?那陡峭、险峻,却充满着神秘诱惑的山谷!偶尔有人在前面插队,人们便拍着掌起哄。有个年轻人穿林子插在了前面,人们开始大叫;他却不急也狼似的嚎叫了几声。人们又拍掌轰他,他却得意洋洋的转过身来,首长般的举手示意――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还有人在叫:“揪他下来!”又有人轻声说:“算了算了,都出来玩的,何必这样。”一切都平静下来,却还听见那人的叫声:“就是他!把他揪下来!”我忽然觉得这样的“执着”很可怕!
接着就是神秘谷了。在山崖的夹缝和巨石的隙间蹑足行进,前面是浓重交驳的阴影,后面就是无依无托、空灵自由的云天;几株铁干笔直,斜枝横逸的松树紧贴着光滑的山崖矗立成苍崖劲松的经典。从几条石缝间迂回,哈头猫腰,步蛇行的幽默中又不免有首尾难顾的窘迫。
就这样,几乎没什么心理准备的便来到了最高点:天池峰。云雾翻腾,深不见底的悬崖边上有几块突兀的巨岩,上面全是人!这曾经是自然界最冷清、最孤寂、也最神秘的土地,现在也喧嚣如闹市,这不禁让我惊觉:哪里来的这么多人!坐在石脊上歇息,放眼皆是云深不知处的苍茫。忽然听见人群的欢呼,再抬起头时,只见前面不远处云烟流走,一座硕大的石峰赫然显现在眼前。起初还只是黑黑的,朦胧中只有一个深沉的轮廓,过一会儿便更加清晰了,巨石峭立,绝壁千仞,拔地而起欲倒欲摧――这才是真正的天柱峰!这是神仙的居所,无路可上。但细看时,会发现最高的山崖下有四个大字:“中天一柱”,相传是一位矫健的采药人留下的。刹那时,风起云涌,天柱峰又消失得无影无踪。这难免不让人想到秦岭山脉中那气宇轩昂的拔仙台,以及拔仙台下那神奇缥缈,如同海市蜃楼般的大爷海。
有路经过一块像鹦鹉的石头可到天柱峰下,路的尽头是一条狭长的石隙,抬头看时便见缕缕烟云从石隙中翻卷流出。走到石隙尽头向下张望,石隙折转急下,沓不见底,似乎一头扎进无尽的深渊。
看过了蓬莱峰、青龙背险峻的石脊,览尽下界边边光景,我们从西关下山。下山的人流无头无尾,整整齐齐浩浩荡荡默无声息的折转下行。来到山腰炼丹湖的路口,更是一个游人的集散地,熙熙攘攘比赶庙会还热闹,人!人!!人!!!我们打了一个折离开下行的游人主流,转身向东关走去。
没走多远便发现了妙处:这一路寂渺无人。带着嫩黄色花穗的松枝,铺着松针的寂静小径,还有树林外的远山,似乎一下子回到了身边,我发现现在才真正拥有了那种进山的感觉!前面传来女孩的叫声,我们笑着“呜呜”的回应。待走进了,才发现那儿有个回音台,我们放声啊啊的尖叫起来,山谷报以响亮的回应。又学公鸡叫,直到后来下山路上,我们还在喊着“echo――”,山谷回声阵阵:“e――echo――cho――cho”
我们开着男孩们的玩笑,不知不觉顺路下到一个群峰簇涌的山涧里。深浅的崖壁上缀满了深浅的嗄竞退墒鳎山势愈发显得雄奇。在叠翠亭的平台前,峰崖如屏如壁的植立在眼前;突然,我发现对面的山口中垂悬下来有一条天梯般的石阶,一直垂入深涧下的密林中;还有几个人在上面缓缓蠕动。这真是天梯啊,垂索般的挂在那峥嵘崔巍的山口上,我一时很兴奋,有些向往能有机会走上这么一条路。
路,仍在急剧的下降,对面的山崖扑面而来,欲倒似倾。突然裤子似乎发现了什么,有些神色紧张的说:“看见对面那山口吗?怕就是大天门了。这山涧我们是要走上去的。起初几个人还说他们走过大天门用了一个多少时,问到炼丹湖还有多久多久……”呵,那天梯不是我梦中的憧憬,而是我们现实的命运!
无穷无尽的下结束了,又开始无穷无尽的上。幸而是个阴天,但大家都走得汗如雨下。途中休息了几次,走着也不太艰难;这样的长坡我们前是走的的,庐山的石门涧,巫山的登龙峰,想着带劲看着惊险走着刺激,有些曾经沧海难为水了!
走上山口是呼啸的山风。山口一旁是天狮峰,裤子仍旧在下面休息着,我和胖子一身轻装向天狮峰进发。云翳的天空下风低沉而迅猛的呜咽着,山崖上凿出的石阶虽不小,却一律向外倾斜着,颤颤的腿走在上面,有些让人害怕。又高又长的石阶,陡峭漫长的山路,我们气喘吁吁的攀爬着,耳朵中只有山风的咆哮声。我感到的只是兴奋和不安,我觉得我复活的青春正在血管中奔涌,在体内撞击,像火山的熔岩在找寻地壳的裂口。我想到了一首遥远的歌谣,我用我干涸的喉咙和喘息的肺轻轻唱着:
我要爬到最高的山上 去寻找最迷人的风光; 我要走到最遥远的海洋 去寻找我心中的梦想, 我走遍全世界每个地方 却找不到我心中的家乡; 我唱着最动听的歌谣 却找不到爱我的姑娘 啊,我的姑娘 我要带你去看好风光…… |
我们登上了天狮峰,悲凉的山风掠起我们单薄的衣衫,我们走得有些踉跄。站在最高的倾斜岩面上,四下不再有任何遮拦。身后的天柱山,仍是暗青的夹袄,瘦削的石肩,她的头深埋在流动的云雾中,炼丹湖像她胸前一块深遂的翡翠。前面透过铁一般黑重的矮松是苍茫的人间,丘陵起伏,屋舍棋布,河流蜿蜒,更远的山岭则如同岛屿一般漂浮在渐渐浓重的暮霭之中。这才是真正的天柱山,神奇却有些冷清,能够与山风对话,可以向群山独语,相着两不厌,高处不胜寒的天柱山。
我们在山巅呼喊,山风将我们的声音带远而山谷又传来阵阵回应。再下天狮峰时已不觉有险,胜似闲庭信步了。裤子等得有些气恼了;裤子姓高,这次回来便又多了一个绰号叫高衰衰。斜斜的穿过鹊桥又过了一段华山千尺幢般的陡峭岩道,我们走回到青松夹道的山腰林区。回头看看后面的山,峰回岭叠见不了多高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个山头上下来的。我们又多了一个值得怀念的登山纪念日,而那青春的激情正在慢慢减退,逐渐湮没于滚滚尘世中,只愿回忆中有它燃烧过的痕迹!
登天柱山 1999年5月2日
记于5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