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青春越走越远的时候,回头才发现青春是个很火的话题。老男孩,无处安放的青春,终将失去的青春,一夜之间风靡神州,却始终没有跟随上潮流。我的青春,是孤独吟唱的校园民谣《青春》,是渴望浪迹天涯的《流浪歌手的情人》,是我自己的隐秘。浮躁喧嚣的成年社会中,那些孤独无畏的青春呢,那些青春的无所畏惧呢,是否小鸟一去不回来,徒留下苍白媚俗的肉身?
周末去深圳周边逛了逛。这边租车真是便宜,爱丽舍手排两天,还不到两百。因为时间充裕,就没有走高速,顺着布吉、平湖、凤岗、塘厦一路开过去,路边全是紧密紧挨五六层高的农民房,公路也全是一个接一个的十字路口和红绿灯,完全分不出城市乡村;出城三四十公里后才稍微稀疏一些,有时能够从农民房间的缝隙中看到小河或田地。樟木头,青山环拥,楼宇清秀,但印象深刻;据说万恶的收容制度废止前,深圳的盲流就是先在这里羁押,然后遣返回原籍。后面是横沥、茶山,一路精准制导,指哪打哪。信息时代,手机凶猛,秒杀车载导航。虽然高德导航偶尔会响亮的报出“前方第四个路口左转掉头再右转”之类信息量大得毫无人性的指示,但严格来看她说的确是真理。
南社是明清时的古村落,保存相对完好。就是说,尽管大部分民舍已经废弃甚至坍塌,但仍未翻修成气宇轩昂的农民房,成功保存了旧时的气质。南社的民房,宅基、门框、窗棂都由红砂岩筑成,与青灰色的砖墙和土黄色的屋瓦形成强烈的反差。越是富贵的人家或庙堂,红砂岩的宅基筑得越高,雍容气度亦越发浓烈。看那些光洁依旧的砖墙,如此大面积的色块对比,竟能让我感觉些许暗通明清穿越现代的气息来。村间的石板路也是红砂石材,有青苔点缀,有流水冲洗,在无数步履的摩挲下略微凹陷。还有就是祠堂,三步一祠,五步一堂,街巷中随处可见。这些祠堂通常都有精美的木雕或石刻,镂空的木梁两侧都能看到精致的图案。门楣两侧的松竹梅兰饰画,竟镶嵌着真正的石头作为画中的山丘。祠堂里大多供放着祖宗的牌位,还未过世的老人的名字用红布套遮蔽着;厅堂通常陈列着书画或摄影照片,偶尔有煞风景的市政宣传,却也无伤大雅。这些朴实的艺术品隐隐透露出村庄的文化风气来。不知道是否正是这些风气,在劫难中保护了雕刻免遭破坏?在一些贫狭的屋宅前,还隐约可见革命到底、听毛主席的话这样的标语。贫民总是最容易被蛊惑的,他们又具有最大的破坏力。南社祖先是从江南迁徙而至,祠堂前尚存“乌衣世胄”的楹联。这些拓荒的前辈们开创一方土地时用以奠基的紫红色岩石,曾寄托了他们的美好期愿,殊不知是最容易风化的,也是它们造就了南岭鬼斧神工的丹霞地貌。数百年过去了,好多宅基和石柱基底在风吹日晒之下已经严重腐蚀。
塘尾是距离南社不远的另一座古村,仍然可见紫红色砂石,但规模气势都弱于南社,退缩成这座洁净小村的斑斓点缀。也许是因为现今驻留的居民更多,曾经历的繁华喧嚣更少,这里无疑更有民居味道,屋舍巷落也显得更加干净整洁。一些房屋挂着出租房的标牌,操四川话口音的三五个小孩在院坝上游戏玩耍。堂前院后的花朵开得娇艳,朱红的三角堇,淡红的刺梅,火红的月季,更有芬芳的茉莉围绕成院落的篱笆。空气湿润,雨水丰茂,香蕉、荔枝、鸡蛋果都已挂实。落落小院中,一棵遮荫蔽日的荔枝或榕树,把一个“闲”字刻画得何等活灵活现呀。
回到街上,真难想象就在这些成片的农民房和商铺后面,还隐藏着那些出世般的古村落!
石湾是此行最大的乌龙。赶到博罗东江之滨才发现,陶瓷古镇并非在此,而远在三百里外的佛山市!无心折腾,于是掉头向东,直杀南海之滨。终于不再有楼市之塞;一路县道,青山绿水,白鹤翩飞。穿过博罗、惠州、惠东几座依山傍水的县城,顺路去看了海边的古村,范和。颇感惊艳!有几座大小不等的围屋,厚实的外墙把聚居的家族圈在了里面;围墙上还有机枪口,应是对付土匪的吧。两三座祠堂,城隍庙,戏台,散落村间。巷子两旁都是邻居,中间一条浅沟,三五少妇蹲在房前沟边洗衣服。男人们坐在地上聊天,这样更凉快。一个阿姨在门前包粽子,包好的粽子就一串串挂在门上。成群的小孩子嬉戏打闹,眼前的小男生和小女生基本就是他们全部的世界……我也是这样长大的呀。要说建筑,范和比起塘尾来又低了一个档次,连木雕都很少见,只是家家大门对面的墙上都贴有吉祥保佑的红纸。正是这些朴实的原住民,这亲切鲜活的市井,为村落平添了无限魅力,让我驻足流连!
我们的目的是海湾边的黄埠,第二天海岸线徒步的终点。猜想是个清爽的小镇,但车窗外的镇头却是一座接一座的“商务宾馆”。我和泰儿戈都很困惑,这条盲肠公路的尽头,鸟不拉屎的地方,谁来住这些商务宾馆啊!拐到另一条长街,扑面而来的喧嚣灯火和拥挤人群,着实吓了我们一跳。无数的商店饭店灯火通明,节奏强烈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无数年轻男女在街上穿梭奔走,飘忽出没的摩托左右冲突如入无人之境……这到底是个神马地方?离合踩得脚抽筋,车子只能慢慢往前挪……终于还是在一家商务宾馆住了下来,出去溜达吃饭,才发现两条长街之间的黑暗巷道中全是密密麻麻的高大厂房,或者叫皮鞋作坊,一眼望不到首尾,让人叹为观止。次日两次转车来到巽寮双月湾旅游区最南端的港口镇,我们徒步的起点,本以为是宾馆林立的旅游区,不料却是我想象中的黄埠那样街道狭窄朴素清净的海滨小镇!只能说,这就是所谓不确定的美吧。很享受。
还有,从港口到黄埠的公路已经完全贯通了,包括途经的盐洲岛连接两岸的公路桥。这倒是一条骑车的好线。我和泰儿戈从港口开始,做好了海岸山地找路的准备,在海滩和公路上走了五个小时,搭过农用车后箱,再转乘三轮摩的,终于回到了黄埠。然后返航,惠东到霞涌的乡野居然是条土路,不过连山绵远,风光秀美。谷歌地图也支持语音导航了,女声轻盈柔美,当她饱含感情的说完“前方四百米第一个路口右转”时,我的车子已经开出了一百多米。坝光立交处听着导航下了高速,在黑暗无车的路边缓缓停下车,想,有人就是这样跟着GPS把车开进大海的吧。果断换回高德地图,掉头返回立交,全速奔向深圳。
这就是周末两天的旅行。哎,在这浮躁和快变的生活里,要平心静气的写写字真的很难啊。
记于 2013年5月24日